中秋,街市上的人成双成对,来来往住。即使现在天下着微微雨,也不会掩盖住这人间烟火的诗意美好。
吵闹声在这里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让他的耳膜疼。
身穿白衣,手持白伞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静静地行走于各种小推前,不停留,只是微微的略过一两眼,便敛下自己所有的神情与那不知的容颜。
有些美人,不用看脸,连露出的一只手,都能令人叹绝世惊颜。
白衣少年的大半张脸隐于伞下,微微细雨落在他的伞面上,形成了枝枝透明精致而肆意的海棠花。
“快点!别让他跑了!”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阵骚动。甚至有些混杂。
“走开!别挡路!”
“你这人怎么……”
人群的吵闹声让白衣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少年停在一个小摊前,目光落在那些雕工有些拙劣的木工上。
雨势陡然大了,混着人群的吵闹声,以及一些远处混杂的马蹄声在白衣少年的耳中,全都消失。
“本少爷今天不陪你们玩了!”远处一道肆意嚣张的声音让白衣少年微微侧过了眸,那一眼,却轻轻松松地锁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在与红衣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白衣少年如玉的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紧了紧。
红衣少年带过的那阵风，吹动了白衣少年的衣袖。白衣少年静静地敛下了自己的面容，只有一双略带湿气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微微侧了侧脸，鬼使神差地想要看清楚立在一旁的白衣少年伞下的容颜。
红衣少年猛地停下来，伸手快准狠的直逼白衣少年拿着的伞。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倾斜了伞，用伞面阻挡了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出其不意的将伞轴抓住，用力往前一拉。白衣少年一个重心不稳，伞跌落在地。
“阁下就是这样的涵养吗？”白衣少年挑眉浅笑，慢慢弯身将已经占满了泥土与雨水的白伞微微抬起收束。
红衣少年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白衣少年的容颜上离开。
这人……太好看了吧。红衣少年竟有些发愣，对面的少年一袭白衣已被雨水打湿，那透明的雨水顺着少年俊秀的脸庞滑落。明明少年在浅笑低语，却偏偏让他无端的生出一丝寒意。
“墨南辞!你给我站住！”红衣少年身后传来追兵的嘶哑的吼叫声。
白衣少年依旧浅笑盈盈立在雨中。
“九辞……”
“你为什么……”
“对不起……”
无数道温润的声音在红衣少年脑海中乱窜，红衣少年堪堪往后倒退几步稳住身形。
混乱之间，红衣少年只看见了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在脑海中的记忆里闪现出来。
“九辞，跟我走吧。”
那道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不，我不要跟你走。红衣少年在记忆中狠狠吼叫着。
而那声音的主人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九辞，跟我走吧。”
“阁下这是怎么了?”现实里，白衣少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红衣少年微微清醒，余光瞥见白衣少年拿伞的手，竟与记忆中那只手有些像。
红衣少年控制不住自己，不由分说的抓住那只白衣少年纤细的手。白衣少年却并未将手挣脱，只是低眉浅笑：“阁下，这样怕是有失礼数。”
红衣少年狠狠一甩头，终于清醒了，街市还是如此喧嚣，身后的追兵还在，只是，他身旁多了一个人，他手里，多了一只手。
白衣少年的笑容依旧犹如一池碧水，盈春满袖。红衣少年看着手里那只纤细而又苍白的手，莫名的，不想放开。
“既然你的伞被我弄坏了，那我赔你一把，外加一顿饭如何？”红衣少年嬉笑着开口。
“阁下赔伞便是，不必请我吃饭。”白衣少年微微浅笑，“况且，公子的麻烦事我也不想招惹。”
“这可由不得你。”红衣少年拉起白衣少年就往前跑。一路横冲直撞，将身后的追兵一个个甩掉。
“我叫墨南辞，白衣你叫什么名字?”
“顾玖书。”
“嗯，是个好名字。”
“可有表字？”
“无字。”
“我字九辞。”
醉生酒楼——
“阁下……这样怕是不好吧。”顾玖书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但是细看却可以看到他额上微微暴起的青筋。
酒楼里所有的人都向墨南辞和顾玖书投来异样的眼光，应该是向他们的手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因为……顾玖书的手此刻正被墨南辞强抓在手里，甩也甩不掉。
“怕什么，又没人敢说什么。”墨南辞丝毫不在意的道，还故意将两人紧握的手特意向酒楼里的众人晃了晃。
顾玖书额上的青筋更加突出了，可自身的涵养让他骂不出口，甚至……抽不出手。
他最不想承认的不是他和墨南辞什么都没有，而是……他也不想放开对面人握住他的那只手。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又熟悉。
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九……辞。”他不由自主的唤出对面那个一身红衣皆在风中飘动的少年的字。
墨南辞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起身凑近顾玖书：“哎，白衣，你没字是不是?”
“嗯。”
“那我能不能帮你想一个字?”
“……”顾玖书明明想拒绝，可一接触到墨南辞那双盈满春风与阳光的眸子，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随你。”顾玖书微微叹了一口气。
墨南辞听到应允立马就兴奋起来了，那张嘴立马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我初见你时，你打着一把白伞立在雨中，仿佛是永远可望不可及的。你的伞面上雨点滴落，雨的纹路恰似一枝枝晶莹透明而肆意的海棠花。那你的字，不如就叫雨棠。”
“顾、雨、棠。”顾玖书一字一顿的缓慢念出。
他竟然……非常喜欢这个字。
墨南辞笑嘻嘻的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进了一些：“看，是不是非常好听。重要的是，和我的字恰好可以凑成一对。”
“墨九辞，顾雨棠。”顾玖书念出这两个名字的同时，心同时紧跟着一颤。
明明对面那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取字应该是冒犯到了他，他明明……应该生气的。可现在，他不仅不生气，还莫名的心颤。
明明他们不熟，可……他，居然会让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给他取字，就让他感到很意外。
他似乎……并不反感墨南辞。
墨南辞依旧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追兵明明还在身后，却可以于千万人群一眼找到他，甚至停下来，带他走。
因为墨南辞从来不怕被追上，反正那群人也打不死他。
死不了就行了。
顾玖书第一次对自己的心颤慌了，他怕……
怕自己动心。
他从来都不相信一见倾心，更别提对方是一个被追杀的人。
外面已是雨后天晴，昨夜的雨已不再，而昨夜的伞下容颜，已经不再是滴着水，淋着雨的。
墨南辞仔细的端详着顾玖书俊秀的容颜，一边端详一边笑嘻嘻的说道：“白衣，我发现你是长的真好看。”
“……”顾玖书沉默。
这话……好像不太合适接。
他觉得，他和墨南辞的关系好像太近了。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取字的，还偏偏要和自己的字凑成一对。
而他，居然还答应了。
没等顾玖书酝酿好怎么回答，酒楼里一些人的议论声就已经传到了他们这桌来。
“快看快看，那两个人的手！”
“握在一起了!”
“这年头居然真让我见到了断袖！”
“看……”
顾玖书强忍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敛了神色，闭眼长呼一口气，然后，睁眼，抬头：“墨南辞，放开。”
“不放!”墨南辞撒泼打滚，说什么也不放开顾玖书的手。
他之所以不放开顾玖书的手就是因为他想弄清楚顾玖书到底是不是记忆片段中让他走的那个人。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墨南辞眼睛一个劲儿的打转，具体点就是一个劲儿的抽筋。
看到酒楼对面时，墨南辞眼前一亮，忽然坏笑着起身勾住顾玖书的脖子：“白衣，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哦。”顾玖书对去哪儿不太关心，反正他都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能被墨南辞带去青楼卖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墨南辞确实有想把他卖了的想法。
至于卖给谁，就要看墨大爷愿不愿意了。
窗外微风拂面，天才微微放晴没一会儿，便又成了细雨迷蒙。
追兵追到酒楼下就再也找不到墨南辞的人影了，其中一个人冷冷的注视着街道：“回去，墨南辞跑不掉的。”
“抓他凑血的事急不得，还要去找宗主从长计议。”
“是。”追兵翻身上马，扬鞭催马。
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酒楼里吃饭。
甚至不知道，墨南辞还强行在人群中拖了一个才认识一天不到的少年一起吃饭。
酒楼里——
顾玖书眼神复杂的看着墨南辞，他……好像拒绝不了墨南辞不放开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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